木人乡

天上城 22

神殿内的众祭司奋力举起各自的法器,一开始近乎整齐划一的念诵声也逐渐多了些疲惫的杂音,连绵不断的天雷劈在神殿外透明而坚固的禁制上,尽管不能突破千年来累积的灵力和全力施为的祭司们构筑的防线,却也肉眼可见地延缓了神殿上升的速度,祭司们的脸上也逐渐露出了疲态。

“不可能!”老者急促地驱动轮椅,丝毫不顾落下的劫雷就砸在他面前的屏障上,目眦欲裂地向下望去,“大阵为何没有启动!为何劫雷会以神殿作为对象...姬白羽,你做了什么!”

白羽全幅精力都集中在面前的祭台上,她凭借凤凰涅槃的无形火焰得以将灵力与连接着大阵的梧桐祭台相接,流转在阵中的红光将祭台内植入的古老凤神骨殖与她滴下的鲜血一齐锻炼,再通过阵法本身的传输功能输送到神殿内部。尽管改动过的祭台将无形的火焰仅仅限制在了手臂的部分,灼烧灵魂的痛楚依然使她额头上滴下冷汗来。

反倒是叶无弦悠悠然地将双手抄在袖中,抬头看着再也无法露出成竹在胸的表情的老者,面带微笑地用眼神向广场中心示意。

铭刻在广场上的大阵中大部分的光芒依然按着老者记忆中的流动...而后他凭借着修为撑起的视力,在其中看出了不和谐的截断与重接,等到他分辨清楚那些不知何时被打进阵深处的、足以代替阵法灵脉的链接物时,气血上涌,几乎愤恨地一口血喷在了面前的禁制上。

那些截断了大阵与外城的关键连接通路的、将原本传输灵力的通路瞒天过海地重新接到与神殿内母阵相连的传送纹案中的、灵力充沛、良才美质、甚至不乏天材地宝的材料——老者认出了好几个原本应该镶嵌在那件城主的华服上流光溢彩,此刻却可恨地作为桥梁将原本规律的红光流转轨迹重新转接的异宝碎块;几根毫无疑问属于白羽的灵力构筑成的短杆插进地面,将重要的连接中枢截断;姬白羽正操纵着的那看起来像是巨大的梧桐祭台缩小版的梧桐枝桠此刻仍在她灵力的控制下继续生长,十之八九是先前在他全幅身心都放在讥讽恶魔和招揽叶无弦时现场改造,这些插进地面的物什在昨夜之前的最后一次检查中还并未存在,唯一的机会,只有在他接触命轮另两位成员之时,蓝昱进入内城之前,姬白羽和命轮之首那及其短暂的一轮交锋.......

从未正视过姬白羽的战力,也不曾对她被叶无弦截断的兵器,击飞的护身法宝的去向投以注意的老者冷汗涟涟:那是蓝昱已经进入瑶城,所有祭司回防神殿的及其短暂的盲点,即使是他,也只会将极少的注意力放在极大几率不会被先前已经拉拢过的合作对象击杀的城主身上。在准备这几分钟的交锋之前,姬白羽是如何确定并锁定这些艰涩且有限的修改部分,如何在内城重重眼线监视下同命轮达成协议...甚至,从至今仍未骚动的外城来看,做到使这场巨大的变故在这内城之外仍旧声色不显?

叶无弦在与老者的目光相接之时露出微笑,或许是因为发自内心的缘故,这次的笑容甚至比先前更美,但再也没有一个祭司会被这惊心动魄又让人愤怒憎恨的笑容心旷神怡了,他们在天劫的追击下咬牙切齿,然而更多的愤怒,却毫无意外地向“背叛”了他们的城主投射而去。

轰鸣的雷光愈发炫目,在连绵不绝的轰击下,神殿外的禁制终于开始颤动,老者身后的祭司也间或开始倒了下去,使得他也不得不亲身聚集起灵力加入维持禁制的群体。按照入城前叶无弦的吩咐将飞升开始后的声音和波动都封锁在内城的冉云苍和丁湄终于拔光了先前那些祭司设计下的防御法器,一派轻松地出现在广场上,和叶无弦一起轻松地观赏起这千年未曾出现过的飞升奇景。

“白羽,放我下去。”除去在雷劫中手忙脚乱的神殿,呈现出诡异的平和的广场上,大概只剩下被磅礴的灵力冲撞撕扯的梧桐祭台这唯一一处不协调的杂音了。尽管性命之虞应当早已消失,紧锁着眉头的蓝昱脸上却显而易见地没有任何平静的意思,如果束缚着她的并非眼前这座神殿耗费千年量身打造的牢笼,只怕会轻易地在灵力震荡下碎成齑粉,“催动涅槃之火对你绝无好处,你我从祭台上离开再击毁那座神殿禁制就能终结这场闹剧,继续操作毫无必要。”

“先生一脱身就会强行把我带走,或是直接将神殿击坠吧。”白羽笑着叹了口气,目光却依旧没有离开操作着祭台的双手,“我是瑶城之主,只要在这座城中,就算是此刻雷劫之下的那座殿中的,也是我的子民。他们从天上城坠落后曾经涅槃过无数凤凰的祭台残片中,提取残火,加以煅烧,用数百年的时间“制造”了我。尽管我如今想要的只是这座地上之城,但即使此刻也确实为了完成他们重归天上的夙愿,将先生强留此处,您不必为我挂怀。”

蓝昱怔了一下,苦笑一声不再反驳。

神殿外的禁制终于在天雷之下破碎了,无论是檐角廊柱上华美的雕饰,还是纯白无暇的墙体,都开始逐渐在苍穹无情的威势下化为焦黑的粉末,电光落进大殿内部,不断有力竭倒地的祭司被电光包裹着滚入殿深处的黑暗中去,然后和破损脱落的墙体一齐消失不见。就连城外的来客们也不由得驻足观看起这威势十足的场景,指指点点地猜测着这场戏剧莫非正是还原了天上城的坠落,第二次处于这种场景内的老祭司双目赤红,用尽了全力将神殿驱动起来,硬生生向劫雷中撞去。

“老大,他要是真渡劫成功了怎么办?”丁湄看着仍在苟延残喘的祭司和虽然残破但还是摇摇欲坠地上升的神殿,忍不住向叶无弦投去这个听起来有些可笑的疑问。

叶无弦看了她一眼,还未开口,冉云苍便胸有成竹地答道,“天劫毕竟是天道掌控下最直接的审判,失败了就是天道亲自出手制裁,不会危及他人,若是他们真能钻上这个空子,那就算是通过了天道的审核,也不算我们的失职。”

“若能借此机会一窥如今的天界,也不失为一桩机遇。”叶无弦低声沉吟,“然而天界已经数千年不曾再流传下音信,联系到人界及其缓慢却又确实存在着的灵气衰退...尽管想要登天者前赴后继,登上天梯攀上天门是否是件幸事,却让我颇为犹豫。”

“或许天界之所以与其他四界分离正是为了解决灵气衰退?”丁湄犹豫着提出自己的意见,“无人能再登仙门,也可能是为了抑制灵气的消耗作出的措施。”

“这点上或许我们确实需要更加年代久远的意见。”叶无弦将目光从破破烂烂的神殿转移到虽然依旧不时发出剧烈的响动但却只间或进行着轻声对话的祭台,“如果这次事件结束后,前辈不会从想砸琴过度到要砸人的话...”

“老大我觉得还是让世英代你去吧。”

“阿湄啊世英平日里待你不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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